黄石教院的那些“作家”
作者:高仕汉 时间:2020-09-28 审核人: 点击数: 编辑:tkx
原黄石教育学院(现合并为湖北理工学院)有一些爱好文学创作的老师,大家都戏称他们是黄石教院的作家。前不久,市教育局的罗局,我的钰润学兄给我发来一条微信,很关切地问起他们的情况。这犹如链接了我脑中“搜索引擎” ,激活了存儲的一些碎片式的记忆。
说实在的,尽管那时我身肩四副重担——家庭、教学、科研、行政,整天忙忙碌碌,无暇顾及身外之事,连在中学时,养成的喜读小说、报刊,一点点小小的嗜好,也在重压之下几乎抛到九霄云外。不过因工作关系,我对他们的写作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了解,只要得闲也读读他们在各种刊物上发表的作品。
先说说黄经邦先生。1 9 8 0年我和他相识,那是在他蜗住在教院一楼教室改成的卧室里(老二中苏式南二层楼),一起观看春晚。学校唯一一台松下大彩电由他家保管。那时的彩电是稀有之物,多数家庭买不起。我记得除夕夜,三家大大小小近十口人,蜷曲在十来平米的卧室里,边看边聊,当播放京戏时,他冒出一句“我不喜欢样版戏” 。如今这其乐融融的情景,一去不复返。经帮先生毕业于武汉大学中文系,八十年代进修时,又师从文艺评论家、鲁迅研究专家何国瑞教授。他继承老师衣缽,在我院主讲 “五·四” 以后,二、三十年代的现代文学,专攻“鲁迅研究” 。他写了许多那个时期文学界轶事和评论鲁迅作品的文章,发表在《黄石日报》上。在我的印象中,他是我校在《黄石日报》发表最多的一位作家,是上世纪八、九十年代该报文艺评论版主要作者之一,他还是我院学报常务副主編,在黄石文艺界颇有点名气。他或许受那个时代影响,他的评论、杂文、随笔,文笔犀利,语言铿锵,有点鲁迅先生遗风。文如其人,是我院中文科一位“战将”。 我从没有读过他的叙事、抒情散文,而多是战斗檄文。
再说说屠丽君老师。我们虽不出同一个师门(她是华中师范学院中文系61届才女),但他的先生闵孝骞却是我在黄石一中的学长,在校时就有所闻,文学和书法都很有功底,还是校篮球队的主力后卫。私下我尊称丽君学姐。我依然记得与丽君姐第一次打交道,是她调到黄石教院不久,一个初秋的上午。我那时是院学报常务副主编,那天骑着自行车,急匆匆到她家去取她的一篇论文校对稿。当时学校没有教工宿舍,她们一家在月亮山北麓王家湾,租赁了一间破旧民居。当时的王家湾是西塞山区的城中村,交通不便,环境极差。她们臥室兼办公室,又潮又湿,半明半暗。丽君姐是一位善于洞察人心,快言快语的人。那天看我进门后一脸迷惘之色,她连忙从抽屉里,拿出一张还帶着淡淡的油墨香味的《黄石教院报》,指着其中《听涛居遐想》一文給我看。文中写道:“我赁租的新居座落在月亮山山麓,如黛的山峦,婉转的鸟呜,闪亮的流萤,幽微的野芳,陪伴着我晨读、夜书。”“入夏了,窗前那条承泄山洪的大沟渠开始不宁静了,倾盆大雨来了,浑浊的洪水轰轰而下,似黄龙翻腾。当飘泼的大雨变成细细的雨丝,变成蒙蒙的雨雾,水声由‘轰轰’而‘哗哗’而‘潺潺’。我谑称这书室是‘听涛居’”。
我边读边感到惊讶,想不到她在《听涛居遐想》中,竟然将陋居场景描绘得那么诗情画意;抒发得那么柔情;那么婉约,有哀而无怨,无声胜有声。我仿佛是在听她用吴侬软语,与我轻言细语诉说安居陋室自得其乐的情趣;又如同读李清照的《如梦令·昨夜雨疏风骤》的“应是绿肥红瘦”婉约诗词,以景衬情,委曲精工,极尽传神之妙。
丽君姐的为人如同她的文章一样,有那么一种婉约型女性的风韵。退休之后,我和她夫妻俩又有了第二次交集—在武汉市民办香梅高中共事两年。他们早我一年去应聘当高中语文老师,而我是退休之后,晚一年由他们引荐去应聘当数学老师。不知何因,或许是她夫妻俩和罗继业老师(原教院地理副教授)鼓掇下,待我到校报到时,校方却聘我当了教学副校长的助理兼教导主任。这虽是好事,但为一年之后与丽君姐之间,引起的一点误会留下了隐患。
那是2000年秋季开学季前发生的事情。丽君姐一进香梅高中就帶了一个重点班语文,按理应该随班教高三。可是校务委员会主要成员执有偏见,不相信高校老师所带的班能考出好成绩。尽管我在会上详尽介绍了她的教学态度、水平、能力,两年来学生历次语文考试成绩直线上升,师生互动融洽情况。可是仍然把她换下来教高一快班语文。悲哀的是还要我做“恶人”, 决定我去做丽君姐的工作。那天,我去了她家,一进门她看到我的脸色,就洞悉了一切,聪慧的眼神穿透了我的内心。不容分说,她就先开口淡淡说道:我都知道!说得那么坦然,说得那么淡定。语气中不卑不亢,眼神中无怨无恨。她几十年来,为人处事总是“不卑不亢,不骄不诌” 。她何得此道也!我读了《听涛居遐想》《师谱》《聚》等文章之后,我懂得了她。她出身于浙江“嘉兴池湾镇是以诗礼传家” 的书香门第,大家族中的“我们这一辈在香港、北京、南京、深圳、武汉等地任教的不下于一、二十人” 。她从小至今都生活成长于这个教师世家圏子里,这是滋养她江南婉约女子丽质的土壤。
她在我院主讲当代文学,擅长于抒情散文写作,精耕细作。作品多发表在高校刊物和朋友圈,不为圈外人知晓,她不爱张扬,这样一来,她的作品似乎成了小众的读物。其实,无论是她的教学还是她的作品,都获得同行和学生好评,赞誉有加。我觉得她不是为了写作而写作,更不是沽名钓誉。她的写作能起到“使我痛苦干涸的心田似乎得到了安慰和润泽。”作用,自我冼涤心灵;也能起到“一种巨大的力量推动着我战胜疾病,报效祖国。这份巨大的爱还使得我能见贤思齐,不断自省,净化灵魂,努力成为一个德馨学博之人。”作用,自我灵魂塑造。原来她的婉约女性气质,有很大一方面是靠文学修炼而成。
如今她虽是耄耋之年的孤独老姐姐,但仍然以文学为伴,笔耕不辍,精神充盈,乐在其中。
要说黄石教院年青一辈的文学创作者,不得不提到曹素华,笔名愫愫。尽管从黄石教院走出了一些如周維克、郭社鸣、万金光、袁志坚等,在黄石新闻、文艺界叫得响的角儿,而曹素华更是他们中的主角。据文艺界朋友告诉我,她是黄石女作家中佼佼者。我读她的第一篇文章是在她编辑部办公室里。那天我去送一篇稿件,正好她校对完《黄石教院报》清样,上面刊登了她的一篇文章。虽然标题忘记了,但文章主要内容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。文章主要叙述她因有一个旅居国外的外婆家,遭遇到一些波折而引发的感慨。我惊叹她写这类文章没有落入我们这辈人的窠臼,她写得细腻而简洁,抒情而婉转。
后来,读了她一些文章,我总觉得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语境中,有一股清新、简洁、秀丽、阳光味道,有一种独特女性的审美感。如《老屋》:“我家的老屋,是我的曾祖父做的,其独特之处,在于设计造型,如同一棵向日葵,朝着太阳升起地方,室內大都是一片光明。”清新而有诗意。又如《黄荆山下断想》:“看过了多少名山秀色,总忘不了黄荆山上的风景。……明净的溪水,抚平我脸上岁月的年轮,水中的倒影,竟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山女孩。” “当年的我,就是一个山女孩,放牧着一群小山雀,每逢春秋之季,帶着学生们,在这黄荆山上采青、绘画、吟诗、歌唱……,青春的花朵,随着紫荆花儿一起飘香。”秀丽而有阳光。她的文章总是饱含细腻中洋溢着快乐,柔情中渗透着刚毅。因为她和她的爱人孙发友有一个共同的信条:“我们要在我们的日记本上每天写上‘快乐’ 。我们这样做了,我们是快乐的一生。”
多年后,在一次师生聚会时,我才得知曹素华是孙发友的爱妻。孙发友是我和李相淦(原大冶市作协主席)俩人搭班,在大冶湖山高中的嫡系学生。相淦诵文,我演数。那时的孙发友是相凎的得意门生,老实内敛。即使他当了华中科技大教授,博士生导师,也不善于交际沟通,全靠曹素华里里外外打理。难怪她在《女人不是月亮—初识冯剑华》中,无不感慨写道:“是啊,一个成功的男人,肯定站着一个为之牺牲的女子。而冯剑华女士,一边支撑着男人的一半,一边支撑着女人的一半。她不仅是位贤妻良母,也是一位自强不息的女作家。这须要付出何等代价!” “他们人生价值和社会贡献是没有高下之分的。尤其是冯剑华女士的人格力量,在女性世界里,应该是一面明亮的镜子。”这岂止是点赞冯剑华,实际上就是她的内心自白,骨子里的刚毅凸现。事实上,她一个中师毕业生,分到市十七中当老师,又从胡家湾走进牧羊湖畔黄石教院当了校报编辑,把一份小报办得有声有色,在全国的校报同行中小有名气。当年她一走进喻园华中科技大学报到时,连素未谋面的校党委宣传部长就情不自禁地称赞道:曹素华,《黄石教院报》,久闻大名啊!她不仅在华科大校报编辑部站穏了脚跟,而且她竟然走进了华科大学术委员会杨叔子主任的圈子里当了秘书。可想而知她这一路走得多么勤奋,多么艰辛,又是那么豁达,那么阳光。
可惜这朵黄石文坛上正在绽放的绚丽紫荆花过早凋谢了!然而欣慰的是,她一路“放牧的那群小山雀,早己长硬了翅膀,飞向了祖国四面八方”;而她在文学园地一路辛勤耕耘,撒下的种籽已结成硕果—《八月香》《奔向北回归线》散发出的淡淡墨香,“随着紫荆花儿一起飘香”。
作者简介
高仕汉,祖籍闽东,2 0世纪3 0年代末出生于湖北葛洲坝附近范家湖一间农舍内。花甲之前,以舌耕课堂为营生。七秩开始习作,自娱自乐,耄耋之年,不瞎不聋时,仍旧读书笔耕玩微信,聊以养生。